2005年9月3日,夜宿山顶。 一行人经过整整十二小时的攀登跋涉,终于赶在夕阳落山之前,到达山之颠。 俯览脚下的群山,肃穆静美,苍翠无言。而远处的天边,夕阳正携着它艳丽深沉的暗红,做短暂的停留。极目四望,真个是念天地之悠悠,独怆然而泪下。 严重的感冒未愈,在巨大的疲惫之后,我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,有种虚脱的无力感。站在窄窄的山脊上,身体迎着猎猎的风,感觉整个人,变成一个单薄的羊皮袋子,摇摇欲坠,随时都能象风筝那样飞下山去。 那一晚,食物和饮水都相对比较紧张,领队号召大家保存体力,尽快睡觉。 穿上仅有的两双棉袜,裹紧唯一的外套,钻进薄而软的睡袋里,浑身控制不住地打着冷颤。我的双脚冰凉,是那种从内而外的彻骨的冰凉。手更冷,每一根手指都变成了紫色,仿佛僵了一般。把手放在腋窝处,企图温暖它们,但是没有用,不断地握紧拳头再用力张开,依然是麻木肿胀到疼的感觉。 风从帐篷的四个底边吹进来,象毒蛇吐着寒气,连头皮都是凉的,那样的冷,无法缓解,无法遁逃。 我不能躺直身体,肌肉紧缩无法伸展,睡袋的底部,好象是冰窖,腿都不敢伸下去,伸直了小腿马上就感觉要抽筋,只能尽可能蜷缩着身体,减少跟冷空间的接触面积。 辗转,再辗转,风的声音越来越狂,而我的心,越来越软弱,想哭,可是哭不出来。那样的无助跟绝望,闭上眼睛,感觉自己一个人置身于茫茫旷野,象个孤单的孩子,提着宿命的灯笼,找不到回家的路。 冻醒了好几次,睁开眼,一片漆黑,总有瞬间的迷惑,不知道此身是谁,身在何处。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,依然没有用,肌肉的酸痛,身体的僵化,四肢百骸都好象爬满了食人蚁。那样的时刻,终于体会到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,是怎样在风雪的街头,带着微笑永远睡去。 是半夜吧,隐约听到很急促的雨的声音,打在帐篷上,心里就迷迷糊糊想着,雨会不会湿透帐篷,风会不会把帐篷掀翻,但是,思维却是怎么都不清醒的。 飘渺的意识,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,十几岁的时候,一个人坐在空阔破旧的公交车上回家,冻得无法温暖自己,安慰自己,只有无声地哭泣。 一生之中,也怕是只有这两次,被一个冷字击倒了脆弱的身体和灵魂。 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,耳边响起朋友们的谈话声音。 天,亮了。
※本文作者:孟婆的汤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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